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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怜的伊万……」她又哭了起来。
瓦列里像是习惯了般低着头不说话,不大的客厅里瞬时只能听见玻璃片的碰撞摩擦声和奥列娜的哭泣声。
阿列克谢盯着地面上的碎玻璃片,阳光穿过这些碎片不规则的边缘,被分解稀释成奇幻夺目的彩色,仿佛沃尔科夫主席摔碎的不是装着伏特加的酒杯,而是一盘等待被涂上画布的颜料。
一把扫帚突然伸到他的脚边,扫走了这些令人分神的颜色,阿列克谢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瓦列里的眼睛,那双带着遗憾和困倦的眼睛瞥了他一眼,接着将目光投向了身下阿列克谢不小心沾上扫帚上水渍的鞋子。
「对不起。
」瓦列里突然出声道,但他的道歉似乎并不只是为那双微湿的鞋,还有别的什么。
阿列克谢心下一惊,一种无端的恐惧和失控感揪住了他的心脏。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转身逃出了那扇门。
——
回到学校后,阿列克谢不时给瓦列里寄信,起初瓦列里会回复几条简短的电报,后来慢慢地杳无音信,有时候阿列克谢尝试给他租住的公寓打电话,也并没有人接。
伊万的死和奥列娜对阿列克谢说的那些话一直盘踞在他的脑海里,让他对那些他早已习惯的大街上的红色横幅和海报感到陌生。
阿列克谢以伊万的日记为灵感创作了一篇名为《泥沼》的短篇反战小说,他用自己的想像和记忆重现了伊万的经历和死亡。
出于私心,他故意删去了自己和瓦列里在这场他精心布置的舞台上的戏份。
小说稿件寄出没多久,加林娜就来信大力赞扬了《泥沼》的真实感,她说它「揭示了那些被官方话语掩盖的战争真相」。
她把《泥沼》印在了他们出版的最新一期的杂志《信鸽》上,并在莫斯科的知识分子群体里互相传阅。
同时,加林娜希望阿列克谢注意自身安全,克格勃加强了对运输物品——尤其是邮件的检查,打击破坏了苏联各地好几个地下出版网络。
写完《泥沼》后,阿列克谢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写任何东西,学校布置的论文消耗了他大部分的精力。
1982年初,阿列克谢独自踏上了开往普里皮亚季的火车。
此时他已经有接近三个月的时间没有收到瓦列里的任何消息了。
他安慰自己是因为瓦列里的实习工作太忙了,又或者伊万的死亡掐灭了他本就微弱的交流欲。
刚下火车他先去了瓦列里位于体育大街的公寓,门是锁着的,无人应答。
回到家中后他又去敲了对面的门,奥列娜开门说瓦列里一个月就来这里一两次,她听说她的小儿子经常去一家名叫「银河」的舞厅跳舞。
「我丈夫猜测他是在舞厅认识了心仪的姑娘,想着哪天他能把姑娘带回家早日成婚呢。
」奥列娜欣慰地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希冀和藏于眼底的苦涩。
阿列克谢愣了片刻,随后僵硬地笑了笑,礼貌告别了奥列娜。
晚上八点钟的时候阿列克谢找到了那家「银河」舞厅。
这家新开的舞厅以最新潮的迪斯科为名,金属大门上方贴着霓虹灯带拼成的字母,「银河」在闪闪发光。
阿列克谢推门走了进去,室内暖气开得很足,天花板上的旋转灯球投下五彩斑斓的光束,扬声器里传来的音乐震耳欲聋。
年轻的人们脱去厚重的外套和围巾,在闪烁着光的方形舞池里随着音乐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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