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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第17页）

nbsp;nbsp;nbsp;nbsp;他晕乎乎地晃了下脑袋，还未睁眼，就听到耳畔掠过一道声线：

nbsp;nbsp;nbsp;nbsp;“怎么还未清醒？大人这次抓来的不会是个傻子吧？吃了会变笨吗？”

nbsp;nbsp;nbsp;nbsp;连雨年：“……”

nbsp;nbsp;nbsp;nbsp;上一个当着他的面说要吃他的妖邪是北大泽鬼蛟，后来经过雷法洗礼，它变得外酥里嫩，养肥了整片水泽的鱼。

nbsp;nbsp;nbsp;nbsp;连雨年觉得荒谬，并笑出了声。

nbsp;nbsp;nbsp;nbsp;懒散地抬起眼皮，他环顾四下，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小小影子上。

nbsp;nbsp;nbsp;nbsp;花轿已经不见踪影，连雨年此时处于光明与黑暗交错的阴影层——往上看是浸满清冷月色的雪白云海，往下瞧是波澜不惊的巨型湖泊，阴影层位于二者之间，黯淡的光线晕开黑金交错的色泽，仿佛沾染颜料后被封冻起来的冰块，漫无边际地朝着四面八方延伸。

nbsp;nbsp;nbsp;nbsp;果然是云湖。

nbsp;nbsp;nbsp;nbsp;他放目远眺，目光尽头有两根伸进云海的锁链，粗大沉重，锈迹斑斑，末端一对铁环牢牢箍着一双白净的手腕，将一道身影高高吊起。

nbsp;nbsp;nbsp;nbsp;而挡在连雨年与这道身影之间的影子，则是一颗浓妆艳抹，还淌着血泪的美人头。

nbsp;nbsp;nbsp;nbsp;只有头。

nbsp;nbsp;nbsp;nbsp;视线越过美人头，投向那道浸泡在黑红光影间的身影——有身子，头颅部分被一条黑色光带斜过，看着像是没有头。

nbsp;nbsp;nbsp;nbsp;连雨年的表情当即微妙起来。

nbsp;nbsp;nbsp;nbsp;他问：“你和那位是同一个人吗？”

nbsp;nbsp;nbsp;nbsp;“哪位？”

美人头眨巴眼睛。

nbsp;nbsp;nbsp;nbsp;“你后面那位。”

nbsp;nbsp;nbsp;nbsp;“我后面那位？”

美人头歪了一下，嘴角忽然弯起，整张面皮都跟着那道弧度松垮地向上提，五官也随之错位分离，露出一个四分五裂的笑，“我后面有很多鬼，你说哪一位？”

nbsp;nbsp;nbsp;nbsp;话音未落，阴影层内突然起了风，刮得无处不在的浓黑与猩红色调飘摇流转，如同交融的、搅动的颜料，晃得连雨年眼花缭乱。

nbsp;nbsp;nbsp;nbsp;他眯了眯眼，眼底爆开两团金色光芒，顺着飞挑的眼尾斜扫出去。

可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自己开“神眼”

的举动有些多余。

nbsp;nbsp;nbsp;nbsp;因为长风吹彻之处，刮开了阴影层的透明帷幕，一条条锁链吊着一道道鬼魂，头朝下地悬在他的身边、他的眼前，用一双双被挖空的眼睛看着他，张开同样黑洞洞的嘴呼出森寒的白气。

nbsp;nbsp;nbsp;nbsp;他们像岩浆顶壁长出的人形石笋或钟乳石，按照死板的节奏在风中左摆右晃，带来某种时钟摆针般的诡异秩序感，把空气中的黑红二色搅浑，藏于其中若隐若现。

nbsp;nbsp;nbsp;nbsp;连雨年突然生出些许反常识、反理智的观感，觉得自己误入了画卷世界，正在目睹画作成型的过程。

nbsp;nbsp;nbsp;nbsp;那些鬼影是笔尖，蘸着粗略划过纸面的颜料洇染晕扫，层层叠色。

nbsp;nbsp;nbsp;nbsp;他甚至能看出这幅画作的最终形态，因为脚下无波无澜的幽深湖泊正缓慢地掀起水波，荡碎湖面的涟漪正是黑红交融之色，跟随哗啦啦的水声腾飞于四野，迅速充塞整个世界。

nbsp;nbsp;nbsp;nbsp;湖上毫无征兆地揭起千丈高墙，遮天蔽日的压迫感砸在连雨年心头，让他在这大到恐怖的巨物跟前呼吸一窒，像是被压在山岳下方的蜉蝣，呼吸迟滞沉重，整个人动弹不得。

nbsp;nbsp;nbsp;nbsp;水墙外卷荡起白色飓风，却无声无息，只在灵魂层面声如雷霆，震耳欲聋。

nbsp;nbsp;nbsp;nbsp;他的耳内忽然拉开一线凄厉的噪音，耳鸣声尖锐地外扩、舒展，又倒流回来收束成一点，在脑海深处勾起隐隐的闷疼。

nbsp;nbsp;nbsp;nbsp;“你说的——是哪一个？”

nbsp;nbsp;nbsp;nbsp;千千万万道重叠的声线与美人头轻快的嗓音融合混响，连雨年昏沉间，甚至能在直击心魂的磅礴声浪中听出一丝猫抓老鼠的戏谑。

nbsp;nbsp;nbsp;nbsp;他耷下眼皮，睫毛长而浓密，犹如参差交错的密林，掩去眸间光彩。

nbsp;nbsp;nbsp;nbsp;美人头自以为得手，发出“咯咯咯”

的轻笑，笑声清脆悦耳，回荡在这浓墨重彩的荒芜之地，却只令人恐惧。

nbsp;nbsp;nbsp;nbsp;如此笑了片刻，美人头看着静静站在万鬼中央，被鬼影拥簇包围，却毫无同化迹象的男人，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费劲摆出笑容的五官塌拉下去，茫然地挂在错误位置。

nbsp;nbsp;nbsp;nbsp;几乎刺破云海的水墙悄然消散，仿佛晨曦初开那一瞬被蒸发的薄雾。

悬在铁链下方的鬼魂仍在，仍然有序地摆动，它们口中却不再吞吐寒气，也不再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