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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手太狠,耐性又极差。
凡是落到他手里的海盗,三个数内不说出抢走货物的下落,就再没有开口的机会。
其他守船人甚至海盗都怕他。
觉得他冷血残暴,薄情寡性。
被砍掉脑袋的同伴就躺在脚边,他却能面不改色地吃完一包压缩饼干。
人命之于他仿佛只是烂泥沼中的草芥,神明面对草芥,怎么会有喜悲。
直到有一天,余醉从审讯室急匆匆出来,眉头紧皱,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懊恼。
大家害怕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能让这位露出小孩子一样的情绪?
就见他走到甲板上,掏出自己的水壶,小心翼翼地清洗手里沾到血的玩偶。
汪阳小声问他在洗什么?
他迟疑几秒,摊开手心,里面躺着一只丑兮兮的粉色小猪:“给我弟缝了个娃娃,疗养院的护士打电话说他最近总哭。”
弟弟总哭,想要哥哥,可他回不去,就缝个娃娃邮回去代替自己。
那么冷血残暴的人居然也会有隐匿于心的阴私偏爱。
海盗砍他一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弟弟掉几滴眼泪却像要了他的命一样。
汪阳大着胆子和他聊天,慢慢知道了他的过往,才明白他不是冷血,只是麻木。
太小的年纪就遭受了太多的苦难,才会在面对鲜血和死亡时波澜不惊,因为他经历过的事比鲜血和死亡还要恐怖百倍千倍。
人命于他如果是草芥,那他自己就是最低贱的一株,从出生起就挣扎在烂泥里,风吹日晒,刀割斧砍,大雪落在他伤痕累累的枝叶上,太阳从不高照,黎明连接黑夜。
可如果把他紧紧缠绕的破碎的叶片剥开,会发现心脏里面藏着个如珠如宝的小孩。
不是他自己,而是他弟弟。
-
一切都结束时已经是后半夜。
余醉从病房里走出来,眼角、脖子和衣袖上,全都是溅上去的血点。
汪阳纳闷:“怎么搞成这样?”
“刀不好使。”
他淡淡地说了句,脱下弄脏的外套扔地上,只穿着件白毛衣走进黑夜。
山里的夜幕是灰蓝色的,天空还在落雪,周围安静得能听到风声,背后的医院大楼只有一个窗口亮着孱弱的灯,黑色大G沉默地卧在风中。
余醉倦怠地倚在车前,额前潮湿的黑发往下滴答血珠,苍白的脸庞显出几分鬼气。
他抬手将头发拢到脑后,额头干净了手指又染红一片,低声骂了句“操”
,从烟盒里叼出根烟。
短时间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烦躁失控,必须做点什么逼自己平静下来,不然李哥就得再死一遍。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抽烟。
不是尼古丁,而是弟弟给做的茶叶烟丝。
混着薄荷叶的苦茶味吸入进肺,淡绿色的烟雾从他两片殷红的唇中慢慢溢散,随风飘进隆冬的夜里,他仰起头,看到漫天白雪如繁星般砸向自己。
忽然想起以前带过几天的小孩儿。
朋友的儿子,长相记不清了,就记得小名叫雪球,朋友有事,让他帮忙照顾两天。
陈乐酩不知道从哪听的谣言说余醉要收养他,跑来和他对质。
“你要再养一个孩子吗?”
“我爱上你让你失望了吗?”
“收养他然后呢?把他带进我们家,把你给我的一切都分给他一半?甚至更多?”
他说这话时人在打颤,脸上、眼睛里、嘴唇上全都是泪,整个人都因为巨大的不敢置信而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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