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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朝文武无人敢为杜慎和其党羽求情,避之唯恐不及,殷禹本就不喜杜慎,没有落井下石都算得上仁慈。
何况吕绍当时也只是个地位卑下的庶吉士,自然不值得殷尚书为之冒险。
他带了最后一分父亲的慈爱,问女儿想不想和离,而殷若瑾当时看他的眼神,却让他如被针刺,浑身都难受起来。
殷若瑾站起身,一言未发地走出了殷府,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晏泠音听得出神。
其中有部分她早在流言中听过,宫中生活平淡,一个敢做出格之事的贵家小姐,无疑是那些闲散妃嫔们最好的谈资。
她们或是感慨吕绍命好,或是叹息殷若瑾太过轻率,行事莽撞,但无论说什么,口气里总是带着一分羡慕的:世间有情人着实太少,敢把这份情摆到明面上来的,更是如麟角凤毛。
从这一点上来看,殷若瑾倒是幸运的,做了许多人想做却不敢,亦或是不能做之事。
“可是我记得……”
她慢慢开口,带了几分不解看向江渊然:“虽然殷尚书没有出手,吕主簿却还是被放了出来。”
江渊然点了点头:“听说殷娘子曾为他多方奔走,许是有旁人动了恻隐之心,暗中相助救了吕绍。”
“那为何后来又会发生那种事?”
为何后来……
江渊然忽然想起数日前,他在初接刑案的那一日去拜访了殷禹。
那个己过半百的高大老者,即便在朝堂上对着皇帝也敢直言抗辩,可当时他和江渊然面对面坐在桌案前,还未说什么就红了眼。
他没答江渊然的疑问,却反过来问他道:为什么?
或许因为,人是会变的。
人心如此,人的情意尤其如此。
从狱中出来后,吕绍虽捡回了一条命,却被逐出了翰林院,从此性情大变。
即便之后又做了两任外放的小官,又因缘际会被调回宛京,入了大理寺,却一路都政绩平平。
曾经那个于榜下观名,恣意策马过宛京的少年永远消失了,连同曾经的理想和志趣,一同葬在了阴湿的牢狱里。
他很少笑,很少说话,即便对着妻子和母亲,也总是沉默耷拉着眼皮,不言不语。
更多时候,他甚至不让妻子和母亲近身。
他不是把自己关在书房中,就是出门去莺柳巷,整夜整夜地听歌女抚琴唱曲。
殷若瑾生性高傲,从未和他争吵过,只是在他又一次带了满身酒气回来后,冷下声说,若他执意如此,他们只有走和离这条路。
那段日子吕母也被儿子气得不清,她本就因过去操劳太过而落了病根,如今又惹上心疾,一连数日卧床不起。
先前端水奉茶照料她的儿子却不在身边,唯一在服侍她、宽慰她的,只有她曾颇有微词的儿媳。
她有时会拉住殷若瑾的手,喉中呜呜有声,却哽咽着说不出一个字。
如此过了三年,吕母终不敌一身衰病,早早撒手而去。
殷若瑾冷静地处理了丧事,送走了前来吊唁的寥寥亲友,然后给吕绍落了封和离书。
但她还未走出吕家的大门,就昏倒在了院阶之前。
殷家放心不下小姐的老仆匆匆赶来时,看到了她磕上石阶时流出的血。
细长而蜿蜒的一道,像条扭曲的殷红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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