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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陵牙关打着颤,背后冒着一重接着一重的冷汗,手指将浅碧色缎裙衣角攥得发皱,颤着开口问他:“陛下要封后了……?”
礼部官员上的折子写得明明白白。
随着刚刚那一声炸雷,殿外似乎飘起了霏霏细雨,淅沥沥的。
即墨浔的挑起淡漠的眉眼,注视她垂着的眼睛,慢条斯理放下了折子,顿了顿才扶住她的肩说:“这件事,朕本打算过一阵再宣布,现在你提前知道了,……”
他话未说完,稚陵蓦地抬起眼睛,嗓音微微沙哑,打断他:“为什么?”
乌黑的眸,仿佛经雨洗过般湿润,却透着一股不解和不甘。
她脑海里浮现出了无数和他的过往,一幕一幕,这时却令她苦涩不已,烦恼不已,痛苦不已。
他却皱眉,没有解答她的问题,另道:“朕意已决。
……何况,程夫人和程绣她们母女待你也很好,程绣很合适。”
稚陵痛苦万分,嘶哑叫道:“早知陛下是要封后,我死也不会、不会和她们多说半句话!
——”
说罢,却只见他深深蹙眉,淡眼瞥她,漆黑的长眼睛里幽深莫测,语声幽幽:“稚陵,你向来体贴朕,今日怎么如此不懂事。”
他在春风台练剑时,她不再会在台下远远儿地看,也不会带来一盅她亲手做的银耳百合羹,更不会小心翼翼地期盼,他能待她好一点儿。
他在明光殿的长案前批折子时,他下意识唤了一声“稚陵”
,想念起她素手纤纤揉在脸上的滋味,想念那一线朦胧的兰草香,想念她在案边细心研墨时的认真模样。
阳春嘴上嚷嚷累,其实并不累,倒是稚陵不觉累,但没一会儿,头就犯晕,扶着白药的胳膊,尚在嘴硬说:“没事,我还能走。”
周业觉得她显然不能走了;白药和阳春两边搀扶她,只是放眼望去,这不知走到洛阳城哪里了,干走回去,很不现实。
听说,大约十几年前,这些玻璃器还都是进贡的珍稀物件儿。
自从元光帝荡平海内,海清河晏,周边小国莫不臣服于大夏朝,他大力推行通商,修筑道路,使这些玩意儿大批涌进大夏朝,现在已不算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稍富贵些的家里,就已用上玻璃器了。
她正拿起一只玻璃吹成的花枝,样在灯下看了又看,却意外瞄见,李之简在不远处另一个小摊上买了一支鲜艳的糖葫芦。
稚陵理所当然以为他是买给她的,也正好想问问她挑中这支玻璃花好不好看。
怎知李之简将鲜红的糖葫芦悄悄递到了杨纤柳手里。
他高大身影挡住了些,不过稚陵还是瞧见杨纤柳避在他身影后头,一脸开心地吃着糖葫芦。
稚陵微微垂眸,若有所思,放下了玻璃花,被李九姑娘拿起来笑问她:“诶,阿陵怎么不要了,它不是挺好看的?”
稚陵笑了笑,随意说:“玻璃花毕竟是死物,还是真花来得更好看。”
李九姑娘着急说:“诶诶,玻璃花也有玻璃花的好嘛!”
她正要回头叫李之简来付钱,“哥哥,你快给阿陵妹妹买——”
却不见她那大哥。
稚陵觉察到她语气有些焦灼,笑着替她解围,说:“九姐姐送我一支,我也喜欢。”
拿着玻璃花,稚陵一路愈发觉得不对。
在菡萏馆里,她将这玻璃花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下巴枕在胳膊上,自言自语:“娘亲,你何时给我回信啊。”
住了一个月左右,稚陵望穿秋水的上京城的回信总算送到她手上。
拆信一瞧,顿时沉默了好一会儿,把信纸捂在胸口,任阳春着急得抓耳挠腮也看不到半个字,她连忙问:“姑娘,夫人怎么说呀!”
稚陵趴在桌上,长长叹气:“娘亲还真是有那个意思。”
谁让她是堂堂相爷的独生爱女——又恰好到了议亲的年纪。
元光帝在十多年前,任用她爹爹,出台了新的选拔人才的考核方式,意在选拔出身寒微的有才之人为国效力,削弱门阀世家。
现在十几年过去,很有成效,眼见诸多新人取代旧世家掌握了权柄,身为几百年立根在陇西的世家,李家便坐不住了。
要想维持他们的地位,便要与如今新一批掌权之人产生联系——联姻毫无疑问是最简单的方式了。
她想,他还担心有人抢他的女人么。
想着想着,脚步却已经下了台阶,四下一望,望花了眼睛,不知该从哪里开始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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