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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了这一节,就有以往对明棠有所耳闻的情不自禁同情起荣伯夫人:早知道裴世子夫人口齿伶俐,何必咽不下那口气,提起裴世子呢?这可不是把脸送过去给人抽?
明棠的话却还没说完,依旧是那样不疾不徐的语速:“至于什么‘天纵英才’,外子当不起这样的称赞。
他往来家信中数次提及,能有今日全赖陛下英明,将士用命,陕西前番受辱,上下一心,他身居其位,不过是尽忠职守而已,换了朝中众将,皆能有所作为,还请夫人以后休要再提这样的话,倒显得外子夸耀自身一般。”
说完,她便坐下,将压注的彩头交给不远处的侍女——今年她与裴夫人也小小作赌一番,两人却是一个押中第三,一个押中第二,都没有押中头名,婆媳两个先时还在争论,如今结果出来,相视一笑,也就罢了,转而小声说起话来。
两人丝毫不把输赢放在心上,也丝毫不似方才还起身与人言语交锋的模样,生生把荣伯夫人晾在了那里,倒让围观众人更觉得这一老一少算是碰到一起了,行事这样默契又气人。
这位世子夫人也果然不愧是家学渊源,文官家里出来的,连说话都要更周道些,一番话把所有人讨好了个遍,还踩得连“尽忠职守”
都做不到的人话都说不出来。
再看两人分明是一家的,偏偏各自出了东西,算起来便不是今日最贵重的,怕也差不离了。
便有人目光不自觉有变化了——若不是荣伯夫人突然起身,怕是今日根本就不会有几个人注意到定国公府捐赠的数目这样有分量。
对比起来,倒显得口口声声要“赎罪”
的那个不那么诚心了。
留意到氛围变化,还在场中站着的荣伯夫人面色不由一僵,不再纠缠,转头与京兆尹夫人说起了话。
京兆尹夫人嫁了个能在京城平平安安当了几年京兆尹的丈夫,自己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向来不会让任何人觉得难堪,不过几句话就让场面恢复了和谐,端着往日的风范统计了各色彩头,又恭喜了押中的几位,走了个“捐赠”
的过场,慢慢便有人散去了。
她着意看了一遭:果然,定国公府婆媳两个又是走得早的。
她也习惯了,凡是交际场合,这一对身份不低的婆媳若是没人招惹,说起话来倒是和气得很,哪家搭话都有话说,丝毫不显得倨傲。
可一旦正事完了,最早离开的那些人里总是有这两位,平素里也只在重要场合出现,一看就不是那等喜欢各家坐坐的爱热闹的人,也不知她们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定国公府主子又少,等闲怕是连个牌桌都支不起来,再不出门,怕不是要闷死了?京兆尹夫人光是想想都不自觉打了个寒噤,连忙去寻相熟的人说话,三两句话间就说定了要去赴一位老夫人的寿宴。
被人暗自嫌闷的定国公府却正热闹着:战报是送到了,裴钺的家书与捎回来的东西却是今日才到。
临出门时遇上回京来的车队,若不是端午竞渡有个捐物件儿的传统不好不去,裴夫人与明棠怕是就一道在家里了。
回到家中,两人照旧是先看裴钺的信件,裴夫人看完后不由一笑:“你看看,这不是跟你今天在玉台上说得一个意思?看来你们夫妻两个果真是心意相通。”
明棠接过,定睛一看,果真跟她今天胡诌的那几句差不多一个意思:夸下属、夸后勤,能夸的夸一个遍,又写了两件自己生活里的小事,左不过是让牵挂他的人放心的说辞罢了。
“母亲怎么确认我没有提前看过?”
裴夫人不由一怔,看见明棠要笑出来了,才反应过来,摇摇头:“差点真要被你唬住了。”
都是实在太巧,信上写的连前后顺序都跟明棠说的一样,显得她是看完后又总结了一遍似的。
也是两个人都放松下来的缘故:都有功夫往家里送东西了,定然是能拿得住手中事务才是。
这跟她们出嫁也是一样的,若是在婆家过得不好,平常哪有心情和余力往娘家送东西的,定然是立住了脚才有功夫琢磨别的。
裴钺身在陕西,让人捎的也没什么贵重物件儿,都是些当地的土仪,图个新鲜别致罢了,倒是两只硕大的牛角让一家人颇摸不着头脑,不知他是什么个意思。
“难不成是要放在房里做个摆件的意思?”
这牛角的确生得不错,修长而光滑,不是那种粗苯的模样,寻匠人打磨了,细细用丝线缠了根部,配个架子摆在前院厅堂里倒也合宜。
“阿钺怕是欣赏不来,倒是阿泽肯定喜欢得紧。”
裴钺兴许自己都没发觉,他毕竟是公府豪门精心教养出来的公子哥,虽说也不是吃不了苦,平日里看得上眼的东西都是偏精致那一挂的。
倒是裴泽,长这么大恐怕还没见过牛,见了没见过的东西,光是为了图新鲜,都要抱着不撒手了。
果然,裴泽放了学来寻长辈,刚关心过裴钺的现状,小大人似的说了句“知道叔叔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
转头见了那两只牛角就眼睛放光,非要让人将之竖在地上与他比比是谁个子高些。
看那模样,若是没安排,他立时就要抱走拿去给小伙伴们看了。
好在是明棠收信时从信封里翻出一张方才粘在信封里侧没被拿出来的条子,让裴夫人免于亲眼看着自己的乖孙在满府里现眼的命运。
“阿钺说是送信回来前两日刚得的,最适宜做弓的角,陕西没有好匠人,便让捎回来,拿到匠人那里,给阿泽做把牛角弓来使。”
裴夫人这便了然了:“说得定然是武长安了,阿钧就是跟着他学的做弓箭的本事,眼下正在大兴那边住着,明日我使人送去就是了。”
有了说法,再看这一对牛角,果然是做弓的好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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